11月15日晚,百家讲坛主讲嘉宾、广州大学人文学院文学系教授曾大兴在顺德校区国际会议厅为博雅书院的同学们带来了博雅讲堂第十三讲——《用文学地理学的方法欣赏唐诗宋词》。他通过讲述诗词背后的故事,点出时空结构在诗词分析中的关键性,进而为同学们初步建立了一套从文学地理学角度去分析诗词的体系。
诗词中的时空结构
曾大兴首先对北宋词人周邦彦的《苏幕遮》进行了解读。他以细腻的语言为同学们详细地解释了每个字词的表面意思及深层含义,带领同学们理顺了全词的情感构架,使同学们切实地感受到了词人因羁旅在外而引发的浓烈思乡之情。“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在此句中,让同学们着重注意“遥”、“久”两字。“遥”,写出了词人塑造的两个地理空间“长安”与“吴门”间的距离之远,“久”字则点明了作者离乡时间之长。在他的引导下,同学们从这时空结构出发,深入地分析了全词结构,水到渠成地体会到了词人所要表达的感情。作为作家艺术创造的产物,时空不是简单的凭空虚构,而是与文学作品中的叙事抒情密切相关的意象。使用文学地理学中的重要研究方法“空间分析法”去解读诗词的时空结构,毋庸置疑可以帮助同学们更为准确深刻地去理解古代诗词。为帮助大家更好地掌握文学地理学的分析方法,他进一步将诗词的时空结构细分为“寒江独钓型”、“重九登高型”、“西窗剪烛型”和“人面桃花型”四种基本模式。
寒江独钓型
曾大兴以柳宗元《江雪》为例,为同学们解析了空间相同、时间相同的结构模式,即“寒江独钓型”。在这首五言绝句中,他从时空结构出发,解读出诗人创作的具体背景,进而总结出全诗所要表达的情感。“千山万径”、“寒江独钓”,看起来不过是单纯地描绘景色,曾大兴却从空间分析法出发,引领同学们看到另一个不同的世界。“千山万径”展示出来的是一个广大辽阔的地理空间,“寒江独钓”则更为直接地表明了这是一幅冬日南方风景图。在北方的大雪天里,人们只能凿冰求鱼,至于泊舟钓鱼,显而易见是南方的气候条件才允许的。确定了是南方的冬天,那么究竟是南方的哪里呢?是终年无雪的岭南或闽台?还是山温水软的吴越地带?都不是,依据之前所分析的时空结构,可以确定是山水奇丽的湖湘,而诗人的创作背景,即其被贬谪之地永州,正是在这潇湘大地。由此,便成功地将同学们从诗词的时空结构引导到情感脉络上,给予同学们一个更为直观有效的分析诗词的方法。
重九登高型
曾大兴紧接着为同学们介绍了空间不同、时间相同的结构模式,即“重九登高型”。这种模式较“寒江独钓型”要复杂一些,为了便于同学们理解,曾教授在延续其细腻的讲座风格的基础上又添了几分耐心。这次是以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为例,曾教授深入剖析每个字词,找出其时空结构,循序渐进地去挖掘出隐藏其中的故事,最后才向同学们揭晓此诗的主题情感。他指出:“作品营造了两个地理空间:一个是‘异乡’,也就是长安;一个是‘山东’。这个‘山东’不是今天的山东省,而是华山以东的蒲州河东,也就是他的家乡。‘山东’这个空间,以及这个空间的地景(高处)、实物(茱萸)、人物(兄弟)、事件(登高、遍插茱萸、清点人数)等,都是诗人虚拟的,都是诗人为了表达自己的孤单与思乡之情而设置的,现实中的山东兄弟们未必如此。他虚构、设置了这一切。”诗人正是通过这样两个不同的地理空间的对比,来表达自己“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单和寂寞,以及对家乡亲人的深切思念。
西窗剪烛型
曾大兴在解析空间变化,时间也随之变化的这种结构模式时,又为同学们介绍了李商隐在牛党、李党徘徊中的爱情故事。《夜雨寄北》,作为李商隐的代表作之一,从中可窥探出其感情状态。诗人羁旅于南方的“巴山”,妻子则在北方的“西窗”,本诗营造的这两个地理空间距离之远,凸显了诗人强烈的盼归之心。过去西窗共剪烛,如今南北各一方。在愁苦难耐之中,他虚拟了一个温馨的画面,这就是有朝一日回到“西窗”那个空间,与妻子剪烛夜话的时候,他会把此时此地的“巴山夜雨”,还有此时此地的羁旅之愁与盼归之心,都一一告诉妻子。空间上往复对照,时间上回环对比,随着诗中时空结构的不断变换,作品的情意内涵也是层转层深。在曾教授空间分析法的启示下,同学们不再拘泥于只看到作者表面的羁旅之愁、难归之苦,而是深刻地领会到了作者愁绪之浓重、盼归之迫切。
人面桃花型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曾大兴最后通过一首爱情诗为同学们介绍了空间相同,时间不同的结构模式。去年今日,空间中桃花与美女相互映衬,今时今日,却是人去楼空,空余桃花盛放。同一地理环境,因时间不同,心境不同,空间要素及其所引起的情感也大为不同。在“去年今日”,这个空间有桃花,有门(人家)、有人面(美女)等要素,人面桃花交相辉映,给诗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而在今年今日,这个空间就只有桃花和门(人家),没有人面(美女)了。两相对比,其失落感和虚幻感显而易见。“人面桃花型”反映了人类的一种相当普遍的失落感,很容易引起共鸣。
他在给同学们理清诗词中的四种时空结构后,还总结道:“在文学作品里,特别是在小说、戏剧等叙事性的长篇作品里,特有的地理空间建构对文学作品的主题表达、人物塑造等,往往发挥着基础性的作用。在诗、词等抒情性的短篇作品里,也有或隐或显的地理空间,它们对文学作品的情感表达、意境建构等,也有着重要的价值和意义。分析文学作品的地理空间,包括各种空间元素及其结构(组合)与功能,是解读作品的主题、思想、情感、人物和艺术表现方式的重要手段。”
文学与医学
提问环节,同学们踊跃提问,曾大兴逐一做了详细解答。讲座最后,他提醒大家:“文学与医学密不可分,古代有许多文人皆为大夫,而在当代,医生也应该注重培养自己的文学修养。文学与医学密不可分。因为,文学作用于人的情感和精神,医学作用于人的身体。两者对于人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存在。”